在初次见到“哈莉特”时，人们总是会先受到惊吓，然后又被她深深吸引。
这是一件著名的人体标本，她的照片出现在众多教科书中。然而比起人类，她看起来或许更像是异世界的来客。
△“哈莉特”，世界上第一件完整的人类神经系统标本（来源：Drexel University College of Medicine, Legacy Center）
“哈莉特”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骨骼与血肉，只留下一条条白色“细线”交织成的网络。这些“白线”是人体内几乎全部的神经系统，它们被小心地固定在黑色的背景板上。
这件惊人的标本究竟是如何制作的？“哈莉特”这个名字又从何而来？这段故事要从135年前开始讲起。
01
剥离神经
这件标本诞生于1888年，它的制作者是解剖学教授鲁弗斯·韦弗（Rufus B. Weaver）。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完整剥离人类全身神经系统的大胆尝试。
△解剖学家鲁弗斯·韦弗（来源：Drexel University College of Medicine, Legacy Center）
在注射氯化锌溶液对尸体进行防腐处理之后，韦弗开始了漫长、精细而繁琐的工作。他首先找到各条神经的主干，分离周围的肌肉与其他组织，然后沿着主干一路向下，追溯它发出的每一条分支，直到神经末梢的最远端。
△解剖学家韦弗与学生们（来源：Drexel University College of Medicine, Legacy Center）
四肢的神经最先分离完成，接下来是头部和躯干。为了不破坏脑与脊髓连接，颅骨与椎骨必须用锯和钳子一小块一小块地弄碎再去除。单是去除颅骨一项工作就花费了近两周时间。
最终，韦弗从颅骨中取出了完整的硬脑膜。他将大脑切除另作保存，并用“卷曲的头发”重新填充脑膜并缝合。从大脑发出的12对颅神经都被仔细地分离了出来。为了展现完整的视神经，韦弗还保留了遗体的眼球，利用注射硬化剂让它们维持饱满。
△使用类似这样的工具，韦弗仔细地将神经与其他组织一点点分离（来源：Drexel University College of Medicine, Legacy Center）
标本的每条神经都干净漂亮地剔除了所有多余组织，如同丝线般平滑。韦弗几乎成功地剥离了全部的外周神经末梢，但他最终放弃了肋间神经——这部分似乎实在太过困难。
02
漫长的挑战
在开工之前，韦弗曾以为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大约一个月分量的工作——但事实上，这位解剖学家每天工作8-10小时、几乎不休息地奋战了5个月才终于完成了这件神经系统标本。
△韦弗与神经系统标本“哈莉特”，拍摄于1898年（来源：Wikipedia）
剥离神经本身已经是对技术与耐心的极大考验，而保存脆弱的神经束同样是十分艰巨的任务。韦弗用浸透酒精的纱布和棉花包裹神经，然后再覆盖上橡胶布。这些纱布必须时常更换，以避免神经干燥断裂。
在分离全部完成后，韦弗在神经表面涂上了含铅的白色涂料，并用约1800根针将它小心地固定在了黑色的背景板上。在标本彻底干燥固定之后，大部分固定针被拆除，这件标本就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。虽然牺牲了一些立体结构，但它依然忠实展现着神经系统的精巧连接。
△标本的头部细节（拍摄于1960年）（来源：Sam Nocella）
在1893年，这件惊人的标本登上了芝加哥世界博览会，它在这里迅速走红，获得了嘉奖与世人的关注。它作为教学工具在解剖课堂上使用了很多年，它的照片出现在众多教科书、研究室与医生的办公室当中。
现在，这件标本依然悬挂在卓克索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活动中心当中，继续注视着一代代新的医学生。学校工作人员将它称为“在岗时间最长的员工”。
△如今，这件标本仍然在大学里注视着新一代的医学生（来源：Drexel University College of Medicine, Legacy Center）
03
标本背后的人是谁？
许多人体标本都彻底隐去了遗体提供者的身份，但这件神经系统标本的情况却有所不同。
这件被称为“哈莉特”的传奇标本来自一位名叫哈莉特·科尔（Harriet Cole）的女性。根据文献记录，她是一位瘦削而贫困的非裔美国人，36岁就因肺结核在费城综合医院去世。
△神经标本“哈莉特”与其他标本收藏，拍摄于1893年（来源：Drexel University College of Medicine, Legacy Center）
在19世纪30年代的媒体报道中，流传着一个哈莉特自愿捐献遗体的故事。报道声称，她生前在韦弗的解剖室中担任清洁工作，她被人体构造的神秘精妙打动，并了解到了解剖学家难以获取研究用遗体的苦恼。她因此决定献身科学，将自己的遗体捐献给医学院。
然而，这段看似美好的传闻其实没有证据支持。考虑到19世纪末的时代背景，一位生活艰辛的非裔女性自愿捐献遗体的可能性其实很小。
另一种更合理的解释是，解剖学家可能通过当时的“解剖学法案”获取了哈莉特的遗体。这项法案颁布于1883年，它允许公共机构将无人安葬的尸体直接交给医学院，用于科学研究。尽管有利于遏制盗墓犯罪，但这样的法律规定在今天看来依然违背了伦理原则。
哈莉特究竟是谁？她过着怎样的人生？她是否知晓自己死后面临的命运？一百多年后的今天，我们依然没有获得这些问题的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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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资料：
[1] https://www.atlasobscura.com/articles/harriet-cole-human-nervous-system-philadelphia
[2] https://drexel.edu/legacy-center/the-collections/exhibits/professors-from-the-past/rufus-weaver/
[3] https://archive.org/details/hahnemannian24homo/page/68/mode/1up
[4] https://www.sciencedirect.com/science/article/pii/S2214854X17300250
[5] https://drexel.edu/news/archive/2012/july/harriet
[6] https://mh.bmj.com/content/medhum/early/2023/03/16/medhum-2022-012514.full.pdf
